第15章 篝火-《摇曳在星期天晚上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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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为什么有时却又灵魂枯败,如同玫瑰丛中非自然死亡的蛱蝶,羽翅构筑带刺的废墟。

    她自然而然地跟上他向黑暗里退去的步伐。

    直到暗影将他们全然笼罩。

    她惊神,环顾四周,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江峭“步步紧逼”,两人完全身处服务驿站的背后阴影面了。

    黑暗总是带给人一些对未知的紧张感。

    草木丛林里阵阵虫鸣恰好中和了这种紧张。

    江峭早就松开她的袖子,因为盛欲已经顺从他的行动,主动步入禁秘的圈套。

    “总之,出门在外,如何跟人相处咱们还是要懂一点的。”盛欲干巴巴地说完这句,就噤了声,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。

    好在江峭在这时接答:“不懂的人是你,盛欲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盛欲显然更加不懂这句话的意思。

    江峭像一个绝对优良的老师,循循善诱道:“你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吗?”

    盛欲想了半天,问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他却并没有着急,双眸波风剪水,其中跃动的光纹不可名状。只是抬手,伸向她抱在怀中的大半瓶廉价红酒。

    “啵”。

    他主动拔出瓶塞的轻响。

    微妙撞击在耳鼓,余下的泛音在心弦上拨乱。

    “想我喝光它?”他的声音在微然怪诞的气氛里,比争鸣的虫吟更让人肺腑生燥。

    盛欲觉得眼下的场合太黑了,她想说去篝火边吧,那里足够明亮,也让她感觉……安全。

    在意识到自己不安之前,捧在手里的瓶子就被江峭先一步压下瓶口。

    液体流淌落入酒杯,泠淙撞涌在玻壁。

    像是脚心被倏然涨潮冲散了抽腿的力气。

    江峭摇晃酒液,让它更快与空气醒散酒气,不经意轻笑的话,瓦解了盛欲的防备:

    “其实我,不会喝酒。”

    盛欲几乎被逗笑了,没好气地反讽他:“对,你不会,你一杯倒。”

    江峭习惯性把眼镜上推,以便视线毫无遮挡地深望她。

    许久,他才继续回答上一个问题:

    “她误会我们的关系了,所以觉得恼怒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?关系?她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?”盛欲接连发问。

    “互相——”

    他举杯抵近唇边,薄冷的声线缓缓道,

    “占有的关系。”

    用来盛洋酒的杯子,350ml,红酒几乎将它装满了。他开始屏息,一口口连续吞咽这生涩酸苦的红酒。

    酒精入腹,进而变为,足以激发他意念深处,

    最阴鸷偏执的药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关系?占有欲?那不是小男生小女生谈恋爱才会有的吗?”盛欲若有所思,神叨着自言自语,

    “不行,我得找她说清楚,咱俩可是清清白白!八竿子打不着。”

    她想去找汪茜蓉,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被扯住手臂,一股不可抗逆的力量拽着她一拉而回,脚下跌撞两步,后背猛地撞在墙壁上。

    江峭一手紧紧按着她的肩膀,把她按在墙上动弹不得,另一手仍拎杯往嘴里灌下余酒。

    头颅高仰,唇舌去容纳源源不断的红酒,又被盛欲挣扎反抗的动作摇晃到,酒水晃荡漫溢出嘴角外,流淌至沾湿削厉的下颌,顺沿氤氲在白衬衫,濡染一片腥红清冽的酒渍。

    而他低垂的眼神,始终盯视在盛欲慌张的脸上。

    终于饮尽最后一滴酒后,他顺势将杯子倒悬在盛欲面前示意。

    “你干什么啊!”盛欲一颗心倏而跟着这玻璃杯一起,倒悬起来,紧张又愤然。

    脊背撞在墙体传出的轻微痛感,还在胸腔里撩荡。

    她眼睁睁地看着江峭松开手,玻璃杯自由落体后,“砰”地碎炸在脚下石子路上。

    她惊得瑟缩一下。

    跌落的杯体后,展露出江峭涌现红潮的脸。

    这潮红汹汹冲散他眼中的清明,一面护卫他的孤僻与清高姿色,一面又仿佛在烧耗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。

    嘴角挂着一行津亮的酒液流淌行迹,呼吸若即若离地加速再加速,胸前成片湿漉漉的粉红,如同醉意急速扩散。

    盛欲呆怔地看着他,不知道该怎么反应。

    此时的江峭眼神灼烫,眼尾缀色浓烈殷红,眉目痛苦纠结,将欲破碎般如泣如诉。

    虫鸣不知什么时候静止了。

    六合四野,仿若万物在等待神祇降下那惊心动魄的一滴泪。

    就在盛欲也以为他难受不已的时候,他忽然低声恻恻地笑了起来,笑得疯狂。

    那阴暗偏激的心情含而未露,又若隐若发。

    残颓萎靡的笑眼中,腾起华美失真的虚幻感。

    “江峭……?”盛欲小心翼翼叫他的名字,“醉了吗?”

    虽然她见识过江峭的酒量,可也不排除红酒劲大,一下喝了一大杯,又混合了刚刚的一杯清酒,他突然就失控醉过去了。

    居然真被她的玩笑说中了。

    盛欲不知道,此时江峭有多后悔于喝下这杯酒,以至于感受到另一个人格在身体里疯狂的躁动。

    江峭一下子松开了钳制她肩膀的力气,两手支撑在她头侧的墙壁,让她仍旧没办法立即逃离。

    他的头脑开始不清醒,声音也被酒精染上迷蒙的钝浊感。

    盛欲也不知道,江峭身体里此刻,在进行怎样的控制权争抢。意识薄弱的时候,就抢不过对方了。

    只是他还在笑:

    “盛欲,在你眼里我们的关系进步了,对不对?”

    “哪有进步?”盛欲反问。

    “有啊…从前是讨厌,现在变成了清白。”他的呼吸乱了节奏,醉意忽深忽浅,坚持着说,

    “可我要的,远不止清白。”

    他终究支撑不住醉意,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,音调缱绻眷念:“我该走了,盛欲。”

    江峭直起身,用尽余下的力气拉起盛欲,虚浮踉跄着步履,带她走回驿站侧面的光亮里。

    他微微侧过脸,最后看了一眼盛欲,笑叹一声:“是你给我活下去的理由,没经过你同意,我不会再求死。”

    然后轻轻放开她的手,独自先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?

    这样混沌又荒唐。

    这样神秘。

    令她……

    令她无法抗衡,不忍心再继续灌他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江峭是个身上有太多秘密的男人。

    盛欲对他太好奇了。

    虽然她不懂这种好奇出自于什么,结果会怎样。

    但管它呢。

    盛欲本来就不是“凡事多深思”的人。

    更何况,没有人不会对江峭好奇吧。

    一会儿热烈如风,肆意,疯狂,精力充沛;

    有时候又似月寡寂,高贵,孤独,暗藏汹涌。

    如果“两极分化”需要一种具象化的形容,那就应该是江峭了。

    所以,这个男人太新鲜了。

    而她这般年轻躁动的艺术者,一定会对所有新鲜事物产生天然的求知欲。

    盛欲迫切想知道,这个男人的临界点在哪里。

    他什么时候会疯狂,什么情况下会冷寂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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